镜框里的爱情

上篇回顾：请再说一遍“我爱你”——请说了一遍，再向我说一遍，说我爱你即使那样一遍遍重复，你会把它看成一支布谷鸟的歌曲；可是记着，在那青山和绿

镜框里的爱情 与现在的丈夫牵手前，她有自己的初恋。夜行的火车上，她与那人有了美丽的偶遇。都是青葱的年纪，他回部队，她上学。彼此都有相见恨晚的感觉，于是分手时交换了地址，此后有了长达三年的通信。每每读他的来信，她心里都有说不尽的甘甜。


突然之间他不再回信，再后来，她的信均被贴上“查无此人”退了回来。


她几乎要发疯。毕业时，她决心千里寻“夫”，不想却在实习最后几天出了事故，伤在脑部，留下轻度后遗症。学校与她实习的工厂协商，于是她被留在那令人羡慕的国营大厂做夜校老师。每晚，她给工人们上课，额头白净，一颦一笑都令人惊艳。一个质朴小伙爱上了她。他没多少文化，相貌平平，家境不富裕，但追她勇往直前。想想与初恋的人已没可能，她答应了对方的求婚。


岁月如梭，孩子渐渐长大，家庭还算平安。然而，每当夜深人静，常常有伤感与不甘涌上她的心头。还有愧疚，因为她觉得自己无论怎么努力，都无法爱上这个温和憨厚的男人。


那天下楼买菜，她左脚踩到右脚的鞋带，一跟头从楼梯上栽下去，脑部再次受到重创。


在病房里，她像一截木头，完全不知道，在她被送往医院那天，他是如何当着众人的面涕泪滂沱跪求大夫救她；也不知道，在她摔伤的最初，患有肺心病、动不动就气喘吁吁的他是如何拒绝所有人帮助，不分昼夜地在她床边守护；更不知道，在她病情稳定后，一直心存委屈的他是如何一边流泪一边给她读那些信……那些信，她一直当做秘密小心保存在床下小木箱里。


一心只想救她，他请教所有可能会有办法的人。有人说，拿她最心爱的东西刺激她，他立刻想到了木箱。但迟迟没行动，他担心不经她允许就擅动木箱会不会冒犯了她。救人要紧，他最终说服自己，打开了木箱。正如他的猜测，是她一直不曾忘怀的男人写给她的信。


那晚，他喝醉了酒，破天荒第一次将妻子交给女儿去照顾。


第二天，两眼红肿的他出现在病房里，开始一封封地给她大声读信。那些信如行行流云，他渐渐被字里行间的真情打动，甚至替她惋惜，写信的男人确实优秀。同时困惑越来越重，当年那人为什么突然销声匿迹？


他开始在照顾她的闲暇去寻找答案。功夫不负有心人，他找到了一位知情人。原来，身体一向强健的那个人患了脑瘤，为了不拖累她，忍痛斩断情丝，那人已于几年前去世。


明白了原委，男人读信时情绪更加高亢，感情更加充沛，有时读着信，他会产生幻觉，恍惚觉得自己就是当年的写信人，这些信抒发的就是自己的真情。


奇迹发生了，在他读信的第五个月零七天，她醒了！他欣喜若狂，把信捧在心口上，一定要好好保管它。他买了个华丽的镜框，把信夹在里面，放在卧室床头。


又治疗了一段时间，医生说，她可以回家静养了。男人把她抱进卧室，小心地安置在床上。最初她的目光是呆滞的，然而，当她看到床头柜上那个镜框时，眼睛倏地亮了，嘴角微微牵动，似乎在微笑。他每天都能看到这个镜框，心底泛起的是感激之情，而今天却不一样。妻子一定是忆起了当年的幸福时光。他觉得心狠狠痛了一下，瞬间，他明白了什么叫咫尺天涯。


晚上，待她睡下，他给自己斟了一杯酒。微醺时，心酸的他写道：若兰，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，你难道就不能爱我一天吗？这是他第一次给她写情书，过去他只会脚踏实地疼她。写完，他步履沉重地走出家门。大街上车水马龙，他却感到从未有过的孤单。


不知过多久，他回到家里，看到自己写的那封“情书”还摆在餐桌上。他想收起那张纸，却突然发现纸上多了一行歪歪扭扭的字：水根，从此以后，我每天都爱你。若兰。他泪如泉涌，大步走进卧室。她靠在床头，笑着看他，同时把一双白皙瘦削的手信赖地递过来。他紧紧握住她微凉的手，有些哽咽。她两眼含泪，对站在一边的女儿说：“去，把爸妈的情书换到床头那个镜框里。”


在女儿摆弄镜框时，多年来第一次，她把头如此温柔地靠在了他的肩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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