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后一块面包

上篇回顾：没有人会在原地等你——一开始的时候，老梁并没有认真。能认什么真呢？和一个萍水相逢的女子，还是在那样的场合，一起去K歌，她喝多了，他帮了她

最后一块面包 在面临死亡的关键时刻，他吃掉了最后一块面包，可他的理由十分动人：“如果我先死，你就会失去求生的勇气，最终孤独而又痛苦地死去；如果你先死，你就可以躺在我的怀里，幸福地死去……”


如果我一直都不问他，有一件事，恐怕我一生也无法释怀，我永远也走不出自己的心伤。


那一年，我们相恋了。他和我一样，也是从旅游学校毕业，长得高大帅气，而且幽默可爱。我非常喜欢他。


他特爱郊游，我也一样。我们的欢声笑语时常回荡在空旷的山野里，回荡在幽深的峡谷中。那是初冬的一天，我们迎着东方的一抹朝阳出发了。带了足够吃上三天的食物，打算这次走得远一些。如果天晚了，我们可以露宿野外，彼此躺在幽静的山谷中，沐浴柔柔的风、感受暖暖的爱。这一定是天底下最浪漫最甜美的事。我想。


是的，那真是浪漫的三天。可是，第四天，我们迷路了。更严重的是，我们没了食物。


在彼此都饿得走不动了的时候，我们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脚步。


他打开背包，拿出最后的一块面包，凝神地望着它，就像当初凝神地看着我的脸，专注而又深情，仿佛那是一块稀世珍宝。他端详了好半天，才说了一句话：“这是最后的一块面包！”他那曾经雄浑的声音里，夹着凄凉和悲壮。


然后，他转过脸，看着我。我想，他一定会把面包给我的，况且这时正是我最需要的时候。因为，他曾经说过，我就是他的全部。


可是，他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瞅了瞅我，说道：“我想，你还不是太饿吧！”


我想着他话中的意思，可终究还是不太明白。他要凭借这块面包，为我们的人生和爱情做一个最后的告别仪式，我胡乱地想着。


他把面包向嘴角送去。我想起了当年战场上，那个吃了一个连，却依旧完好无损的苹果。那的确是一个甜甜的苹果啊！


我那仅有的一点儿口水极不争气地流到了嘴角……


面包慢慢地向他的嘴角靠近，然后触到了他的唇，触到了他的牙齿。我甚至听到了面包在风中移动的声音。


他终于如释重负地长长地吐了一口气，然后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。我静静地望着他，暴露在他嘴唇之外的大半块面包，正温情地注视着我……


天色很快暗了下来。面包被他一点一点地吞噬了，有一种吃了皮肉再吃毛的趋势，有一种生吞活剥的悲壮。那一刻，我听到了自己的心，被慢慢地、一点点撕碎的声音。我甚至异常强烈地感觉到“夫妻本是同林鸟，大难临头各自飞”的凄凉和悲壮。


望着越发暗淡的天空，我们一个前、一个后，继续往前走。我心里突突直跳。我开始害怕，怕他会摆脱我这个负担和拖累。我甚至想，如果他一个人悄悄走掉，我该怎么办呢？最终，我也没有想出什么办法。我只是想，如果有来生，我再也不想看到他，我也不会嫁给他。一个在关键时刻，连一块面包都舍不得给我的人，能给我什么幸福和快乐呢？


夜晚，在寒风中，我们像两只受冻的鸟儿，彼此依偎着，相互取暖。虽然还是冷，虽然我心里极不情愿，可一切是为了求生……


最终，他没有甩掉我。第五天，我们找到了回家的路。


日子又回到了从前。上街的时候，他牵着我的手；购物的时候，他抢着提起满满的袋子……


我曾无数次在心里问自己：为什么在面临死亡的关键时刻，他选择了面包，而没有选择我呢？说实话，我一直生活在这种心伤里，我有时甚至觉得，如果和这样的男人生活在一起，和这样的男人做夫妻，真是好哭又好笑。可是，当时他毕竟没有甩掉我，而且他一切都还和从前一样，似乎没有任何改变。至少没有发生质的变化，这一点我敢肯定。


谁知，就在我一直思索着该以什么理由和他分手时，让我意外的事情发生了。那是夏天的一个傍晚，他突然捧着我的手，向我求婚。


那一刻，我又想起了那块伤心的面包，我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。最后，我怀着几分悲壮，带着最后那块面包的心伤，向他点了点头……我实在没能找到一个可以拒绝他的理由。


那天晚上，他一脸幸福地抱着我。我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，只是一门心思地想着那块面包。我不知道它给我怎样的伤害，我也说不清那种被伤害的感觉：是伤心、揪心，还是痛心？似乎都不准确。


泪水流到心里的一刹那，我突然决定要把这件事弄个明白。


我望着他的眼睛，慢慢地说：“回答一个问题，还记得那次郊游吗？告诉我，你为什么选择了面包，而没有选择我？”说完，我的心又有了一种破碎的、隐隐的伤痛。


他说：“等会儿我就给你答复！”说完，他推开我，找来了一个尘封已久的日记本。他翻开了递给我。


第一段就让我的心凉透了。上面写着：“亲爱的，请原谅我，在面临死亡的关键时刻。如果会死，我当然要让你先死。但请让我陈述下面的理由。”


“如果不及时补充能量，我会先死的。我死了，你就会迷失方向，失去继续求生的勇气，而且你会异常孤独，你会在孤独中痛苦地死去；如果我还活着，我可以和你一起辨别方向，可以和你一起求生，在面临死亡的路上开辟求生的道路。如果必须死亡，就让你先死，让你在我的陪伴下，躺在我的怀里，带着我们不弃不离的美好爱情，然后幸福地死去……”


那一刻，我所有的思绪都停止了。望着他那张写满紧张的脸，想着那块曾经让我无比伤心的面包，我幸福得只能哭泣……


我突然觉得：女人，一心想的就是分享现在；而男人，在分享现在的同时，还想着分享未来。就凭这一点，我甘愿在他怀里幸福地死去，甘愿做个对他守望一生的女人，甘愿让我一生的爱情，被他那块“夹心面包”实实在在地俘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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