没有人会在原地等你

上篇回顾：在成为妈妈之前——我们很少想过，妈妈在成为妈妈之前是什么样子，也很少见过，爸爸在成为爸爸之前是什么样子。从前，我以为我妈特别胆大，什么都不怕

没有人会在原地等你 一


开始的时候，老梁并没有认真。


能认什么真呢？和一个萍水相逢的女子，还是在那样的场合，一起去K歌，她喝多了，他帮了她，然后回去一起唱了首情歌，就是那首最烂的《心雨》，所有人都叫好，电脑也开眼，愣给了100分。


分手的时候，两个人互留了电话。


留电话的人多了，可没有人真打过。


老梁没有想到，第二天就接到了叶浅浅的电话。


她说，谢谢你昨天帮了我，不然，我就倒在女卫生间里了。


老梁向来不是怜香惜玉的人，可是，在酒桌上就看到她脸色不好，到了歌厅，眼看着她小脸蜡黄，于是，跟了出去，到卫生间，就听到干呕声。


问了没人，他进了女卫生间，然后递了杯水，事情的经过，就这么简单。


叶浅浅要请他吃饭。他说，应该的应该的，没事儿。放了电话，愣了一会儿，所谓的艳遇，就是如此？


两个月之后，他几乎忘记了这件事情。


而叶浅浅的电话，也没有再打来。


他几乎忘记了她，只记得她一双大眼睛，大到快占了半个脸；眼睫毛很长，好像是粘的吧，现在粘眼睫毛的太多了，招摇地伸出来，好像大扇子似的；再剩下的，就是那件绿色的衣服了，因为绿得要滴出水来，更衬托皮肤的好，所以，老梁记得了那个绿。


此时的老梁，是离异男子。老婆去了澳大利亚，儿子去了美国，三个人，分了三处。他死活不离开中国，因为，觉得去了别的地方没有底气，只有在中国，他才有底气。


身边也不是没有女子追求，他有车有房，人又不难看，可老梁的心冷了。如剩掉的饭，永远浮着一层油，如果不热起来，是很难再吃的。


所以，老梁是抱着对爱情的犹豫和观望态度的，最起码，在他心里，他不怎么相信爱情这个东西了。


当然，更不相信女人了。有几个女人不是物质的，有几个不是为了钱？他也是看着琼瑶小说长大的，当时信，现在，打死也不信了。


再次遇到叶浅浅时，是他看到她站在路上拦车。


她的车坏到半路上了，一辆小奥拓。


也不是坏，是没油了。


老梁趴下去，吸了自己油箱中的油，然后，车开动了。叶浅浅笑着，还是穿着鲜艳欲滴的绿衣：这次，我真得请你吃饭了。他们选择了一个有情调的地方，高大的热带植物，穿着少数民族服装的高挑少女，有吹着笛子的服务生，点了一瓶红酒。老梁说，好像是情人约会。


叶浅浅看了他一眼，你有情人吗？


没有。


你想有情人吗？居然是步步紧逼。


想。


我行吗？


老梁呆了呆，就笑了，说：来，喝酒喝酒，这么深奥的问题不好给答案。可是心却在扑扑地跳，对方就哧哧地笑，老梁就更呆了，禁不住地想，现在的女人真是生猛，见第二面就问情人不情人的，真是可怕。


到底喝多了。


都多了。


三瓶红酒，喝下去，两个人都开不了车了，索性坐出租车回去。


老梁问，回哪儿？叶浅浅说了一句清醒的话，各回各家。


是这句话，让老梁动了心的。他想，真有个性。


二


第二天，取车回来时，他再打电话给叶浅浅，要不，一起再吃个饭？


一来二去，熟了，先成了饭友。叶浅浅喜欢低头，一低头，头发帘就遮住眼睛，老梁喜欢低头的女人，无限的风情，是欲拒还迎的，那诱惑，他是明白的。


也搞清楚了叶浅浅一二三四，也是离婚，29岁，没生孩子。前夫有了外遇，去了德国。她自己开一个小店，服装店，卖姹紫嫣红的衣服。老梁去过那个小店，非常精致，像叶浅浅的人。


只是他搞不懂，叶浅浅多数是穿绿色的衣服，那种清脆到底的颜色，显得人很轻飘，他想像过叶浅浅红黑白，一想就惊艳。可是她不给他机会，她总是绿色的衣服，那种嫩的绿，就像春天的颜色。


一起去兜过风，说些不着边际的话，除了第一次吃饭说过情人之类，再也没有说过。她和他绕着圈子，甚至说到天气，说到禽流感，说到现在的博客，谈些看过的片子，越来越文艺，但和感情不沾边了。


老梁也问过自己，喜欢她吗？


想了好久，不能确定。


真的不能确定，他38岁了，不是年轻男子，一句喜欢就可以打发一段感情的。他现在想娶一个稳定的女子，不要太风情，太风情的女人不适合做妻子，像叶浅浅，就有些太风情了。一想起她来，就是满眼的绿，好像整个春天扑面而来，这是种恐惧的美丽。


可他又愿意和她在一起。


烦了，打个电话，两个人跑到很远的郊区，去吃海鲜，到海边看看月亮。他拿出年轻时写的诗，朗读给叶浅浅听，叶浅浅很配合，就静静地听着。


月亮升起来，很大很亮，他们手拉着手，坐在岩石边。


叶浅浅问他，你说，什么是地老天荒呢？


他答不上来。


她说，其实就是个刹那间的感觉，比如现在。


他扭过脸去，看到她的脸在月光下圣洁得什么似的，好像女神，那种凛冽，吓着了他。再看她，她脸上挂着眼泪，他假装什么也不知道，可心里泛起酸，到底，说到感情，也都是认真的人。后来，他们好久时间没有再见。


说不出为什么。


有人开始给他介绍女友，一个个水灵得很，也会来事儿，叫着他梁哥梁总。


开始三三两两约会，和这些小女生。


小女生愿意找他这样的成熟男人，有车有房，省去不少年的打拼，现在的女子，都现实得要命。


可他没有感觉。


他不能骗自己，他没有感觉。


他这样晃了半年，还是一个人。这时，他想起了叶浅浅，她还好吗？还是一个人吗？他想起在海边那次，她的眼泪里，是有爱情的成分的。


于是，打了电话过去，早停了机。再去那个小店，早转了出去，他居然没有了她的消息。


坐在自己车内，看着秋天的落叶落在挡风玻璃前，好多片，枯黄的，他才记起，认识叶浅浅时，好像还是春天。


三


朱丽从国外回来了，老梁，我们复婚吧。


老梁感觉到愤怒。


你以为你是谁？转了一圈儿，又想起原配的好了，是怀念中国的一切了，还是为了儿子？不，他摇着头，朱丽，你看轻了我。


可儿子希望我们在一起，你为儿子想想吧！朱丽把儿子当成了砝码，这的确是一个不错的砝码。


儿子从小跟着他，他带着儿子去幼儿园，一手抱着儿子，一手扶着车，大热的天，为儿子擀面条，那时朱丽去外国读书了。所以，儿子走时，好像抽了他的筋，是朱丽出的钱。当时他还穷，没有钱，现在他有了钱，没了儿子。


儿子现在得了病，一种奇怪的病，回了国，想让一家三口在一起，朱丽也回来了，提出了复婚。


他很尴尬，好像被威胁着做什么事情，可是却又无可奈何，最后的结果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：他复婚了。


房子装修得像新房一样，朱丽说，让我们重新开始吧。


重新开始不了，甚至连应付夫妻生活他都不能，一沾朱丽的身，立刻绵软下来，朱丽很挑剔，说：你怎能这样？


他近乎咆哮：我还能怎样？脑海里晃动着那个绿衣女人，只觉得行了，再上去，又完了。


倒是儿子，愿意看到这样圆满的结局。老梁这才明白，好多的圆满其实只是看上去圆满，离真实的圆满，有太远的距离。


出席一个好友的开业典礼，远远地就看到了那绿裙子。


还是那样扎眼，她居然是剪彩的嘉宾呢。


问了身边的人，身边人说，你不知道，人家是谁谁的妻子了呢，虽然说是二房，可婚事办得还蛮隆重。


老梁知道那谁谁，市里的领导，有五十了吧，一天到晚电视上晃动，头发稀少，他不怪她，谁都有选择自己幸福的权利，或者说，选择生活得更好的权利。


酒会上，他和她遇到。她穿了缀着蝴蝶的绿裙子，依然那样妖气十足，很妩媚地笑，嘴角，却带着薄荷的清凉。站了好久，她先笑了，说：好久不见。


他觉得心酸，说不出什么，却觉得有无数的话要问要说，可说什么呢，一张嘴就会错吧，于是举了举酒杯：祝你好，一切都好。酒会散了时，他喝多了。


此时的他，一把掠了她就上了车。


老梁是疯了，不管她是谁的妻，他要问个明白，为什么。


带她疯狂地开着车，至少有180秒，闯了几个红灯，倒是叶浅浅，淡定地掏出烟，吸上，不说话，只侧着头，还是那个经典动作，45度角低着头，最具有诱惑人的角度。


田野里，有了蝉鸣和蛙鸣。


他硬生生地搬过她的头，然后吻了下去。


很辗转，很碎，她问：你，早干什么去了？


这个吻，是来得太迟太迟了。


你停了手机，你关了店……


他挣扎着说。


那是你没有找，如果你找，如果你真想找一个人，一定能找得到！我是故意的，我给了你半年时间，可是你一直没来找。你一直以为，或许有比我更好的，或许有比我更适合你的，于是你一直在谈恋爱一直在找，直到你过遍了千帆才发现，原来，最好的那个一直在岸上！


老梁愣了愣，叶浅浅下了车，然后抽着烟，看着远方说，我爱过你，曾经爱过，那是过去了，再好的爱情也一样，没有人会在原地等待你，我是见面第二次就给了你机会的，女人的敏感远远强于男人，因为，在爱情这件事情上，她仅凭第六感就知道这个男人可要不可要。


老梁想说什么，叶浅浅打断他，我知道你复婚了，可是，你不幸福吧？因为，你也没有在原地等待你妻子，爱情就是这样，是流水，过了这一段，这下一段永远不是这个样子的……


远方的蛙声很响，老梁趴在方向盘上，忽然感觉极度无力。他摁着喇叭，喇叭很响，空洞地响着。


摁了好久，他发现方向盘是湿的，而那身边的人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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