某年的七夕

上篇回顾：生命打开的窗口——一玻璃深处，晃动着初冬的田野。黄昏，火车轰隆轰隆，时近时远的声音回荡。玻璃中的土地收敛光线，大地的轮廓渐次幽暗，一片枯索，

某年的七夕 他回来了，是的。


虽然我早就从别人口中听到了他归来的消息，可是当他的身影印入眼帘时，心还是猛的紧了一下。


操场上，他一次又一次地在我面前跑过，我只是看着他，没有叫他，也没有离去。


我无法离去。


看着他的身影，我移不开眼睛。


但我无法叫他。


我张不了口。


我知道，他不会因我而停下。


那么多年，他从未因我而停下，我知道，我抓不住他。


见到他的时候，是七夕之夜。


我发誓，我绝非故意选在了这个日子。


在那之前，单身许久的我，早已忘记了这样的节日。


我想，曾经爱过，就永不可能忘记。


爱是一件永远也无法忘记的事，哪怕山高水长，岁月无情，总会在峰回路转、暮然回首的刹那惊醒所有的记忆。


我看到他的时候，又仿佛见到了自己。


那个几年前，总是默默跟随在他身后的自己。


现在我已长大。


我早已不会因为他的一句话而雀跃不已，我变得安静，我早已学会了控制自己。


我只是没想到，再见面，还是以这样的方式。


还是他在跑，我在看———他总是在跑，我跟不上他的脚步。


他停下来了。


不是因为我，而是他已然跑完。


然后他看到了我，向我走来。


是他先对我打招呼的，我没有说话，只是点点头，淡淡微笑，然后离去。


每一次离开他，我都会对自己说：看清你眼前这个男人，这个你曾经五劳七伤地爱过的男人，这个你曾经抛弃自尊、放弃骄傲去付出的男人。因为每一次的“再见”，可能就是永别。


这次却不用了。


他在我心中，早已是无可替代的存在。爱，本来就是一件永远也无法忘记的事。


当初，在操场旁的校道上，他踏着自行车，立在我的面前，对我说：“我喜欢你啊。”———我等待了200多个日子的话。泪无法抑制的倾泻而出，我却只是笑，只是笑，摇着头，不说话。我知道，一旦说话，我会崩溃。


我本想告诉他，喜欢上他，自己从来没有后悔过；我本想对他说，我好想继续爱他，可是，已经不行了。


我已倾其所有，再无余力去爱。


他看着哭着笑着摇着头的我，笑了，然后给了我一个拥抱。然后，他骑着自行车的背影慢慢消失在路的尽头。


原来曾经有那么一个瞬间，我们有机会从此在一起，只是，我自己放弃了。


最初，也是他对着我们打招呼的———不是“我”，而是我们一伙朋友中的一个。


可是我却对他一见钟情。


我喜欢听他叫自己“宝贝”，亲切而暧昧；我喜欢听他叫我“小傻瓜”，带着北京男人特有的腔调。我喜欢走在他身边的感觉，充满了安全与温暖；我喜欢被他抱在怀里的感觉，闻到他淡淡古龙水的香味。我喜欢他。


可是他不。


那一天，上海的天空飘着淅淅沥沥的小雨，我一个人，走在不知通向何处的路上，我发了个短信给他：


楠，我喜欢你。


他没有回。


我很不安。晚上，我打了电话给在北京的他，我对他说，我想确认他到底收到我的短信没有。


他说：你说呢，当然了。


他的语气很轻松，仿佛在笑。我的心却渐渐下沉。———他常常笑，因为，他常常不快乐。


然后，我问出了这辈子最愚蠢的问题：你，是不是绝对不会喜欢我？


他说：叫我怎么说。


我说：你说吧。———也许不听他亲口说出来，我实在无法死心。


他说：是。


心死了？死心不息。我只是心碎，却不死。我本是如此骄傲、目空一切，却偏偏遇上他。我想飞，可是天空坠落了。


是什么让自己惊醒过来的？我受够了。


之后的某一天，我发短信给他：


真没意思，在干嘛呢？（我问）———睡觉。（他回答）


55~~嫉妒，我也想呢。———哈哈。


上网吧。———没空。


两个字，打破了我所有的梦想。梦该醒了。奇迹不会出现，神话破灭。我走出我的神话，我又该走向哪里？


我望着衣柜中他的衣物，鞋架上他的球鞋，抽屉中他的光碟，相册中他的照片……脑海中他的身影，我终于死心。


“我喜欢你啊。”他说。


他喜欢我呢。


可是我的心死了。———太爱一个人了，付出，就是一种幸福；太爱一个人了，爱他，便是一种痛苦。


我不在乎我放弃了些什么，我从来没有后悔，但是我在乎我在他心中的位置。我已经山穷水尽，再无余力去爱。


某年的七夕，我与他擦身而过。


我曾以为，这是一个永远不会终结的故事。


可是车轮滚滚，最终摧毁一切。俗世中，又有谁是胜利者？


尘归尘，土归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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