被我砍死的柳树

上篇回顾：小镇出来的孩子——母亲对我说，你差一点点就是上海人。那是1982年的7月，母亲在小镇的卫生院上班，离预产期尚有三周。外公外婆早早预订了上海一妇婴的产

被我砍死的柳树 那一年，我上高三。为了支付上学的费用，我从六叔那里学会了编筐。六叔编筐的材料选的都是柳树嫩枝，用刀割回来，泡在水里一周，编筐时柔软有韧性。编筐手艺不难，我学一个月就会了，六叔也说我可以自己干了。

高三马上开学，可我的学费还没有凑齐。那一天，我提着镰刀到野外去割柳条。一出坝口，有一棵很大的柳树，六叔经常在这棵树上割，我直接爬上树，不一会便割了两大捆背回家，几天后，主要靠着这棵树上的枝条，我编了几十个筐，总算筹到了点上学的费用。

一天，六叔来我家，看着我编的东西赞不绝口。突然话锋一转，问坝口的树是不是我割的，我点头。六叔若有所思，对我说：“孩子，让那棵树缓缓吧，以后再不要割了，割太多的话，那树就毁了。”我一听，顿时来了气。要知道，那棵树的柳条最好，又长又细，如果我割了，六叔的材料就被我夺了，他肯定不愿意。另外，由于我好学，编筐不像他那样中规中矩，而是加入了许多新的花样，在集市上卖得也比六叔好。这时，我才想起同行是冤家这句话。六叔毕竟是长辈，我只好答应他以后不割了。可有急缺材料的时候，我会趁晚上去割一些。

转眼，一个月过去了，由于我的勤奋，编筐的收入除了能支付我的学费，而且还能补贴家用了。可需要的材料也越来越多，我隔两三天便去砍柳枝，只是坝口的那棵柳树，发生了明显的变化，以前翠绿摇曳，现在有些枝条开始发黄，没有多少可用的了。

又过两个月，这棵柳树死了。一天，我到坝外割柳条，看见六叔手扶着那棵柳树，眼里有泪。他看见了我，急忙擦去了泪。我走到六叔跟前，问六叔怎么了，六叔叹了口气，对我说：“孩子，这棵树死了，是我害死的。”我一愣，不明白六叔什么意思。“孩子，我只教了你手艺，却忽略了教你手艺以外的东西。这棵树的材料确实很好，可以前我在这里取枝，每次不会超过60枝，而且一个月才取一次，这样不仅可以取枝，而且就像树打杈一样，还会促进它的成长。前些日子，我知道你凑学费着急，也没好意思告诉你，怕你多想，可你几乎割了树上一半的枝条，没了枝条，所以它死了。孩子，编筐就像做人，我们从别人那里取材成全了自己，可不能害了别人。我们应该做的，是成全自己，更应该成全别人。”六叔语重心长地说完，我红着脸低下了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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