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情感] 儿子

上篇回顾：我最好的朋友——在我最困难的时候，我到一个工地做工。做工是因为欠了人家账，结果不仅没赚到钱，又因为一场意外的火灾，把随身带的东西全部烧掉，只剩身上

[情感] 儿子 儿子比较内向，讷于言，从不恶语伤人，也不会说好话、软话。在我确诊得肝癌一周后，我说：儿子，爸的病来得那么凶，还没听到你说过一句安慰的话。


嗯，是吗?他看了我一眼，很快把目光移开，不置可否。


儿子是“70后”，整个童年，爸妈都在工厂工作，厂休分别是周三和周四。除了国定假，从无在周日带他出去玩一玩(现在叫亲子游)的机会。儿子很乖，去就近外婆家吃饭，回家关上门做功课，或独自玩耍。这怕也是性格内向的一个原因。


儿子读书不敏，是我一块心病。初中、高中都是全区最差的中学。高三时，老师说：我们学校没什么人能考上大学，帮你们安排职业吧。培训数月，去了著名的上海虹桥友谊商城，还参加了开张筹备。


第一年是兴奋的，第二年开始厌烦。卖精品服饰，一班12小时，没几单生意，必须站直，不准交头接耳，违者张榜扣奖。一天下班回家，他说，“爸，今天是两年合同到期续签的最后一天，我没签。”真急得我直跺脚。


找个工作有什么难的?他说。投寄了不少求职简历，能用他的只有“营业员”。夹着饭盒去一专卖店上班，收入减了一大块。社会给他上了第一课。他说：爸，我想读书。从高复班起，花了五六年业余时间，总算拿到了大专和专升本文凭。


我病后，第一次住院做介入化疗时，带上了电脑。我对儿子说：你弄个无线卡来，我好上网。


傍晚，他送来了一个移动宽带的无线上网卡，说是我替你安装。捣鼓了一阵，网速很慢。他说，这电脑不行。我又捣鼓了一阵，把电脑中原装的网卡关了，网速就上去了。我说行了，可以了。


可他还是固执地说，这电脑不行了。


儿已过35岁，高个，挺帅。未成家，也不愿谈对象，当爹妈的甚至无法为此与其沟通。见他收入低，在他25岁前，我就开始为他攒钱，以支持他买婚房。见他不急，我就想，多积攒些再说吧。谁知，这船头一偏，就与买房梦渐行渐远，分道扬镳了。在飙升的房价面前，原存款加上全家10年的辛苦钱，也只能望房兴叹。我给儿子一份存折，说你如要买房，我帮个首付吧。他嗯了声，没接，说是爸你放着。


儿子不愿结婚的真正原因，我实不清楚。既然力不从心，不如宁缺毋滥，而且，不想多拖累父母。我猜想，这大概是其中两个因素吧。


儿子现在的工作是在拿到大专文凭后自己找的，在一家还算正规的电脑公司做销售。儿子电脑玩得早，不爱看书报，爱看电器广告，产品的型号、规格、配置、性能、价格，滚瓜烂熟。那天面试回家，我问他怎样，他说考官还没他知道得多。但儿子的“头子”绝对不活络，对他当销售，我没信心。然而，六七年过去，当身边活络的小同事如走马灯似一茬茬更替后，他站住了，有了业务人脉和一块重要的客户资源，升了职，基本工资加销售业绩，收入也有提高。这次我病，我的老娘家对我十分关心，问我有无困难，可给予帮助。我对儿子说：你慎重考虑一下，这是你职业生涯中最后一次机会了，我也许可以为你荐个“铁饭碗”。他考虑片刻，婉拒了我。他说：爸，我适应了。


儿子不是一个“有大出息的人”。他为人本分、守成，也没有超越自身能力所及的欲望，不知道这是长处还是短处。但是我想，他会以自己喜欢的方式，实实在在地继续自己的生活旅程。


那天，儿子回家，捧了个盒。妻问：什么？儿说：电脑。你买的？不，给老爸买的，他那台用多年了，换个新的。


他为我买笔记本电脑，这是第三台了。第一台是折价的NEC，说你要外出作质量审核，可以带上。第二台是ACER，宏暮。这一台是VAIO，索尼，双核的。在病榻上，我用它敲打了这篇文章：《儿子》。


儿子自己在家用的还是那台旧的台式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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