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婆婆到妈妈的距离

上篇回顾：八百里路——明天是奶奶生日。刚接到在北京打工的母亲的电话，说她已在回家的路上。母亲六十多岁的人了，不听我们儿女的劝阻，硬要去北京打工。

从婆婆到妈妈的距离 猫要来了，老鼠该往哪里藏？


当她说要到北京来小住一段时，我顿时觉得如临大敌。


她是典型的北方人，爱面食粗粮和硬的东西。我是南方人，只喜欢吃米饭和容易吸收的食物。她喜欢唠叨，爱挑剔，热爱劳动且认为自己无所不能，什么事都要搀和一下；而我喜欢安静，只想过简单随意而不被束缚的生活。还有她喜欢圆脸的姑娘，认为像王小丫那样的姑娘才美；而我却很遗憾长得弱不禁风，有一副林妹妹样消瘦的脸蛋。


总之，我和她几乎都没任何交往，除了她的儿子是我的老公外。


我惶惶不安地给好几个已婚好友电话，一个说：千万别想把婆婆当妈，对她客客气气过得去就行，别指望她能像自个的妈一样！还有一个更是高声痛斥：住到一起就会埋下炸弹啊，赶紧想办法让她少住几天。没听说过远的香，近的臭吗？就是咱自己的妈过来住时间长了，还有小矛盾呢。


躺在床上我辗转反侧，想起了第一次见她时的情景。先是对我的身体不满，一个劲要我多吃，几乎每吃一顿饭都要像唐僧样念叨几次。晚上，包饺子，我什么都不会，结果她摇了摇头：“这个是家长教育的失败，从小就应该教育孩子热爱劳动。”拜托，我们一年吃不上两次饺子。再说您老怎么说我都行，不能指责我父母教育怎么样啊。


还有，我老公特别听她的话，要是他们联合起来，我的日子还过得下去吗？怀着极其复杂的心情，将她和公公接到我们家。


果不其然，在她眼里，她的儿子什么都是对的，简直是无可挑剔的。我对老公有什么不满，只能和他私下谈。她喜欢做饭，爱吃鱼。我无意中吐露了一个事实：老公做的鱼味道不错。结果她立马瞪圆了眼睛：“啊，他可不会做饭啊，只会吃饭。”她一定是害怕宝贝儿子沦为厨房的奴隶。老公一个劲地附和着她，一面将她做的面吃得呼哧呼哧的。我暗自咬牙，臭小子，等你妈走了，看我怎么样收拾你。


我无法把她当成自己的妈一样去对待，觉得在我和她之间，有一道鸿沟，无法逾越。


虽然在名义上说，我和她是一家人了。彼此也没什么大的矛盾，但就像一个是方，一个是圆，总是无法融合到一块。


“婆婆”对我来说只是一个冰冷的代名词，远不如“妈妈”那样生动温暖。


她的笑不是想像中的那样虚假


就这样不咸不淡不远不近地过了一个月，我和她在一个屋檐下生活，感情却没有升华。


我是很看不惯她的自作聪明的。她做饭的时候，老公和公公怎么都打不开一个箱子的拉锁，她却握着锅铲跑出来：“我来弄。”一会打点香皂屑，一会用一个小起子转，终于将拉锁捣鼓好了，然后心满意足地又去做饭。


很不理解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太太还如此好强而不平和。虽然老公一个劲地让我学学她的聪明，可在我看来她就是喜欢争强好胜而已。但是慢慢地发现她的确是比较能干的，比如看电视上做个四喜丸子，她就会尝试一下。看别人教怎么用纸叠成小的垃圾盒，她一口气方的圆的折了几十个，还像个孩子一样高兴地给我们展示。没事的时候，她就把以前的旧毛线找出来，一天编一点，竟然给我们的新家编制了一条图案美丽的地毯。


这些估计是我一辈子都学不会的，我不得不承认她对生活是很善于思考和发现的。


有一次和老公一块搬东西。东西太沉，老公先打车把东西带回家，让我一个人骑自行车回。我一直是很胆小，人一多就不敢骑车。结果等我晃晃悠悠地骑回家，走到门口，听见她正在训斥我老公。“你不知道她胆小啊，要是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？她是你的女人啊，你不疼她，谁疼她啊？”


我愣在门外了，她从来没有当我的面说过这样体贴的话。她也从来没有当面指责过儿子的不是。就在一瞬间，眼睛有一些发湿。进了屋，看她还是那样灿烂的自以为是的笑，忽然觉得她的笑没有我想像中的那样虚假。


每天吃饭时，她都两眼冒光：“太好了，这个是我爱吃的，那个是我爱吃的。我一看到这些都高兴啊。”我仔细观察了一下，凡是我提到的想吃的，第二天一般她都会悄悄地做上桌。她总说是自己爱吃，其实暗地里是为我着想的。


有一阵子，吃饭的时候，她和公公老爱咳嗽。老公大大咧咧地什么都没发现。我私下里问老公，是不是你父母年纪大了啊，吃饭都容易噎住。老咳嗽不好，要不到医院去检查一下吧。老公到他们那屋坐了会，回来的时候，一脸的沉重：“老婆，我是跟你在一起才学会吃辣的。我忘了他们两个都吃不了辣的。他们是为了迎合你的口味，在菜里放了辣椒酱的，所以总是呛住。”


我把脸别过去了，让一个人改变伴随自己五十多年的生活习惯，是多么的不易。我想起自己对她的种种挑剔来，愧疚之情油然而生。


也许从一开始我就错了，我把她放在自己的对立面，所以怎么看都是不顺眼的。在我的心里婆婆一直是一个妖魔化的样子，所以一有风吹草动，我就会把这些往她身上按，然后对自己说：果真是这样的。


她没有心眼，心直口快，虽然说话不中听，但的确是比较实用。她爱逞强，不会嘴里说谁好，但是心底里她会悄悄地关心着你。


从婆婆到妈妈的距离并不远


她特别节俭，换句话说特别会生活。会用芋头的皮来熬汤，会花一块钱买一堆橘子。一辈子好像就在算计怎么用最少的钱来尽量好地生活。而我曾经是月光一族，对这样的行经，我能理解，但还是觉得她有点过。


我给她买了一件毛衣，银色的，双排扣。结果她一个劲地挑剔：“不好看，年轻人穿得，我穿不了。”于是让我退了。老公说她一定是嫌价格贵了。


但没过两天，她却花了几百块给我买了一套运动服。鹅黄色的，大小也正合身。“我看见这个颜色，就喜欢得不得了，穿上一定好看。”


生日那天，我和老公都忙忘了。回到家后，他们早就买好了蛋糕，还特意让师傅给加了两层果仁。想着他们平时节省下几毛钱都乐开花的样子来，我的心底泛起暖暖的感动来。老公在一旁酸溜溜地说：“你们都没正儿八经地给我过一个生日啊。”


关掉了灯，烛光摇曳，音乐响起。看着她又是一脸兴奋的样子，脸上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热情和关爱的表情。我悄悄许下了心愿：愿婆婆和妈妈都能健康长寿！


和她一起过马路，我没注意看车。一辆车从我面前急速驶过，她猛地一拽我的胳膊，将我向后拉了好几步。我没想到弱小的她竟然有那么大的劲。在她的手碰到我的手的一瞬间，又迅速地拿走了。她对我羞涩地一笑，是的，这是我们的第一次亲密接触。她也是第一次做人家的婆婆，所以和我一样也不好意思，我们都是不善于表达感情的人。


依然羞于开口叫她一声“妈”，但在心里婆婆不再是一个遥远的代名词。我已经感受到了她所给予的像妈妈一样的关爱。随着时间的流逝，我会自然地叫她一声“妈妈”的。


她依然会得意于自己的小发明和认为自己无所不能，那又怎么样呢？就随她去吧，也有她的可爱之处。何况生活真是因为她而变得有条理和便捷了许多，我这个小瘦子也在她的喂养下茁壮成长起来。


其实，这个世上哪有那么多不明事理的老太太，倒有很多和我一样骄蛮任性的年轻人。婆婆本身就是一位母亲，她自然有一颗慈祥的心，从她接受你做儿媳妇起，你就是她的另一个孩子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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