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在马路对面的那个人

上篇回顾：母亲从电脑里看我——屈指算来，我离开故乡有二十一年了。而没能亲故土、省亲人又有四年多了。游子如浮萍。大概是离乡太久，浮萍的根少了故土的滋润吧，

等在马路对面的那个人 寒冷的冬日黄昏，小城里华灯初上。她从学校下班出来，正好赶上路口的红灯。马路对面的人群中，她一眼看见了那个人。他举着一大串冰糖葫芦，轻轻地挥手，示意他也看见了她——这是多么熟悉的一幕，十几年前，当她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，就有个男人这样等在对面。


是的，这是像梦境一样出现在她生命中的美好的重复。


也是这样的黄昏，也在这个路口。一个父亲曾在这里等待他放学归来的小女儿。他在路口焦急而又耐心地张望。她骄傲地站在人群中，不管别人有没有注意到，她都使劲地挺直后背，抬起额头，恨不得告诉所有人，等在对面的那个高大男人，是来接她回家的。并且，那个人的手中，永远都有温暖她的甜美食物。有时候是一块冒着热气的烤红薯，有时候是一串大糖翅的冰糖葫芦，或者是一小盒松软的栗子蛋糕……她压住内心的兴奋快乐，乖顺的一步一步走过斑马线，把小手交到他的大手中一起回家。


她在他的无限宠溺中长大。即使在上高中的3年里，在她自认为是个大人时，他依旧会等在那里。她有好多次向他抱怨，我已经是大人了，你还接我回家会被同学取笑的。他只是笑笑说，这个大路口，人又多又杂……在她的再三抗议中，他终于投降。但每个礼拜还是有那么一两天，他借口因工作上的事情顺道经过而等在那里。


大学毕业后，她真的是大人了。她回到自己读书的学校做了老师，云淡风轻的日子平缓地过下去。她恋爱了。每个周五的晚上，她都邀请他到家里品尝母亲的手艺。所以，每个周五一到下班时间，她都会匆匆的收拾教案回家——他比她下班早，常常比她早十来分钟就到她家了，在她的书房里的打游戏。


有一次吃完饭她去送他回来后，父亲漫不经心的问，他怎么从来不去接你回来。她撇撇嘴笑了，说，我是大人了，这么近，接什么啊，那么煽情。父亲看着一份报纸没有再说话。


他们这样一路走下去，直到有一天他平静地告诉她分手。他说，你太受家人娇宠，很多事情不够精明独立。她是骄傲的女子，心中虽有不舍，亦不表达，从容地点头离开。


然而，到底是第一次爱恋，心中自有千千结。她从来不肯表达忧伤，隐忍的等待时间地冲刷。


一个黄昏，毫无征兆的下了雨。雨点落下来，她把教案书顶在头上匆匆跑出去。她在学校门口听到父亲亲昵地叫她的名字。父亲举着一把黑伞把她的花伞递给她。


就在接过伞的一瞬间，她才意识到，和以前的男友交往了那么长时间，他的确从未在这里，或者在对面的路口等过自己，无论天气好坏，无论她加班与否。他的单位离自己的学校不过是几百米而已，但他每次都只是发个短信告诉她，路上慢点，我先回去了。她跟在父亲身后一边走着，一边想，自己怎么那么愚钝，粗心到从来没有质疑自己当初拥有的所谓的爱情呢。


她突然就释怀了。她快走几步钻在父亲的黑伞里，淡淡地说，爸，其实我没有难过，我和他真的不合适。父亲笑了，说，我早就看不下去了，就是你们不分开，我也想找他谈谈了，一个男人，不懂得爱惜。。。父亲说了一半停下来了，然后一边走着又说，耐心等待吧。


上天没有辜负她。那个对的人终于出现。他沉敛体贴，像对待时间给予自己的一件珍贵礼物那样珍爱她。他每天绕过大半个城市来接送她上下班，挤出时间来珍惜在一起的每分每秒。下雨的时候等在路口，把伞给她后，会自然地弯下身去帮她挽起裤脚。


结婚那天，父亲牵着她的手，仿佛她还是个小女孩，把她交到了这个男人的手里……


这个黄昏，他又等在那里。她知道，她正享受着生命里多么华美的恩赐。这样想着，她轻盈的走了过去。是个周五，他们该回她家吃饭了，父亲正在楼下一边遛弯一边等着他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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