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就这个样子来爱你

上篇回顾：给一个伟人做妻子——1910年10月27日，列夫·托尔斯泰给妻子留下一封信，在雪夜中静悄悄乘了一辆马车，由医生和女儿亚历山特拉陪同，秘密离家出走了。途中，这位

我就这个样子来爱你 我就这样爱上了郭雨果


我和郭雨果应该是班级里最后形成的一对恋人，属于“剩男”、“剩女”的美好搭配。


起初，每次放学，每逢周末，我大概都是最晚一个离开教室的。后来，我收拾好书本，扭头一看，他也常在，正戴着时髦的黑框眼镜在自由王国里遨游。


“嗨，&lsquo:奋青&rsquo:（凡学习勤奋的青年，我们都这样叫），别让女友等急了。”


他做了个不尴不尬的鬼脸：“什么女友？我光棍一个。”


“哦，我先走了，你接着&lsquo:熬油&rsquo:。”


在他反应迟钝的目光里，我背着款式老土的坤包扬长而去。


再后来，我惊诧地发现，他总是和我几乎一前一后进餐厅，因为有些晚，偌大的餐厅里简直只剩下这两个常常用功到很晚的“奋青”。他只顾埋头吃饭，青得冒烟的小青菜他每次都吃一大盘。


“你这么爱吃青菜啊，小心吃出青眼窝，吃点肉吧。”我掂着一盘土豆炒肉，悄无声息地靠近他，果然吓他一跳。


“我不吃肉，我有恐肉症。”但一边说着，他还是一边挑出了盘里最大的一片肉塞到了嘴里。


再后来，我每次到图书馆，总能发现他安静地呆在一旁埋头看书，好像一座庄严的雕塑。阳光穿过玻璃窗，照在他俊美的脑袋上，只是，我渐渐看到他居然有白发了，一根，二根，三四根，耀眼的白，我将怀里挑好的书抱得更紧了。


“郭雨果，你也在啊。”我轻轻地坐下来，又轻轻地说，“郭雨果，你有白头发了？”


他抬起头，微笑，刚才的哲思还残留在眼角：“&lsquo:多情应笑我，早生华发。&rsquo:呵呵，你看到了。我血热，热血青年。初中时，出了第一根。高中时，出了第二根。上了大学，出了第三或者第四根。”


我笑，说他贫嘴。


“班级里的男生都找女朋友了，多甜蜜啊，你为什么不找呢？”我掀开略显发黄的书页，然后盯着他的眼睛。


他也盯着我的眼睛：“班级里的女生都找男朋友了，多幸福啊，你为什么不要呢？”


我低下头，只顾看书，再也不理睬他，心里却在想：“我的小脸蛋啊，你们此时此刻，可不要红啊。”


他轻轻打打我发抖的手：“曲佳音，原来真的只剩下我们两个了，这是老天爷的特别眷顾，那么，就让我们恋爱吧！”


我的心跳动得很厉害，小声嘟哝说：“不，老人家我偏不！”那双发抖的手却不听使唤地被他握到了掌心里，热，他果真血热。


爱了就爱了，别想让我在爱中升华


接近了，我才知道他是对自己、对别人要求多么高的人。


我只想考研，他却要求我将来还要考博。为此，我们争论得面红耳赤。我为了惩罚他，要求他一个星期别跟我说一句话。他却死皮赖脸地答应一句话不说，要说一千零一句话，全部是“我爱你”。


实事求是地说，他确实属于班级里最有才华的学生之一，在整个哲学系，也不容易挑出比他更有才华的人。曾经，他在班级里跟几个高手争论一个哲学难题。我们的方教授偶然从教室门口路过，撞见他这场舌战群儒的超豪华阵容，不由悄悄立定了脚步，面带极为欣赏的笑容“偷听”了近40分钟。有同学请方教授进来，他急忙摆手，担心因此惊动了这几个爱将的辩论。方教授从他的辩论里得到很大的启示，撰写了一篇论文发表在校刊上，他的名字后面竟也署了“郭雨果”三个字。这在学校里一时传为佳话，郭雨果也出了大名。事后，方教授还请郭雨果日后一定在他的门下读博，这个被所有才子嫉妒的家伙怎能不欣然同意？


他的家境很好，在学校里却省吃俭用，爱吃素食，声称要在小青菜里吃出一番惊世骇俗的哲理。他表面上不张扬，骨子里却有时尚的惯性。他竟是学校“跑酷团”的成员，那次，他带我到他们的训练场地，他在两个点里借助一切可能借助的物体，自由自在地飞跑、跳跃、翻滚、腾空，像一个无拘无束的精灵在城市间穿梭、前进直至终点。我看得惊呆了，他将哲学的静和时尚的动结合得如此完美和谐，让我惊为“天人”。


“你将是一个时尚的哲学家！”我情不自禁地赞美他，“哲学家的传统形象将在郭雨果这里被颠覆、改写！”


谁知道他真的臭美起来，说什么他让我自卑了吧，甚至声称什么爱情可以塑造一个人，希望我在爱情里从量变到质变，升华为校园里最优秀的才女、靓女。像以前的许多次谈话那样，最后，他又提出了他蓄谋已久的要求：“郭雨果和曲佳音一起考博吧！这样才是天造地设的绝配！”


一股无名火冲上我的胸腔，老人家我红颜一怒，便毫不客气地冲他嚷嚷：“本姑娘我就是不思进取了怎的？我这辈子，打死我也不考博，当哲学家那是男人的事儿，我以后容许你这个哲学家，在老人家我面前疯疯癫癫就不错了！”


他张口结舌，憋屈得连个哈欠也不敢打。


犹犹豫豫的，见我缓了一口气，他急忙讨好我似地说道：“因为对你的爱，我发誓要变得更优秀，我要让人们将来尊称你为中国哲学家郭雨果的&lsquo:夫人&rsquo:——”


“得得得，我宁可人们叫我先生，也不想称什么&lsquo:夫人&rsquo:！你去找你未来的夫人，我到宿舍睡懒觉去！我就是不想量变，你又怎的？”我打算气得他七窍生烟，大眼瞪小眼，那副眼镜再加二百度也无济于事。


“好好好，你还背你的旧坤包，我还吃我的小青菜！”他慌忙拉住我，“这事儿还需要从长计议，一切悉听尊便。”


我见他变得小狗小猫起来，口气也软下来：“郭雨果，本姑娘老实对你讲，我认识你之前，也是相当的优秀。幼儿园没有毕业，老师就送给我一个&lsquo:绘画小天才&rsquo:的封号。小学没有毕业，我考电子琴就过了10级，如果父母有钱给我买钢琴，说不定现在我就是&lsquo:女中朗朗&rsquo:。我的英语口语也早已经过了10级，还是我自己要考的，你到现在还金口难开。不服气是不是？我们现在来个口语&lsquo:二人转&rsquo:怎的？”


这下轮到郭雨果听得惊呆了，自卑了。原来他的女朋友不像他想像的那样柴米油盐酱醋茶，来历不明，前途堪忧。


我拉紧他的手，狠狠地握了握：“郭雨果，我爱你就是爱你，我也想你别期望我们的爱能够带来一番惊天动地的革命。我们还像以前，想怎么活就怎么活，想怎么发呆就怎么发呆。我不想变得太快，爱得太累。就是分手了，你还是你，我还是我。爱和优秀不优秀没关，不优秀的人也有爱，也爱得生死相许。爱不是催化剂，爱很纯粹，只关乎两颗心，热血多情的两颗心。”


这个能够探讨哲学难题的高材生却解析不了爱情，你能说他什么都优秀吗？我看着他傻傻的样子直笑，对，我就爱样子傻傻时候的郭雨果。


藏在优秀皮袍下的“小”


我知道，郭雨果希望我更优秀、更时尚，只能是因为爱我，但我真的不想因为爱而改变自己，我想做真实的自己，做自己想做的事情，拥有自己想拥有的，即便足够优秀的他也不能影响和说服我。爱就是爱，我不想在爱里加入什么，哪怕是多么美好和多么有希望的东西。我想要原原本本的爱，本来面目的爱，原汁原味的爱，只是不知道他究竟明白不明白。


他动起来时能够彻底放得开，我怎能不明白他要的其实也是自由自在。他极度安静时又是那么忧郁，简直跟患病的小动物一般，柔顺无语，缩成小小的核。这时候，我就要像个大姐姐一样去哄他开心。即使硬汉海明威也有脆弱的时候，何况这个吃着牛奶面包长大的大男孩。我也一样，我也有忧伤彷徨的时候，而且我还真的不如他一样优秀。但能够彼此偎依着取暖、慰藉，不正是普通平凡的爱所需要的？


他的身体没有病，他的心和情绪病了。我去看他，背着老式样的坤包去看他，里面装有为他擦拭眼泪的“心相印”纸巾和好吃的徐福记糖果，还有一个下载了有他最爱听的英雄交响曲的播放器。这“吉祥三宝”常常能够让他多云转晴，从痛苦中赢得新生。当然，没有我，一百件宝贝也没有用武之地。


“哎呀，我们的大哲学家被哪个难题摧垮了？本姑娘我看你来了，也是扭转乾坤来了。”越是他难过，我越是喜欢对他嘻哈，想大事化小，小事化无。


我亲眼看到他的床铺弄得跟猪窝似的，“脏、乱、差”就把他的小天地给概括了，而其他男生的床铺比他的干净上好几倍。我一边帮助他收拾床铺，一边挖苦他：“优秀的人呐，你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？”说得他面红耳赤，不好意思继续忧伤。


他说他饿，我递给他一大包东西吃。他接过来，手忙脚乱地撕开，习惯性地大声咀嚼起来。他嘴里的响声越来越刺耳，我的眉头越皱越紧。他终于看见我的神色不对，慢慢停止了咀嚼，困惑不安地用眼睛询问我。


“未来优秀的哲学家先生，你有点绅士风度好不好？这样的吃相吓着老人家我了，我还以为你是从饿牢跑出来的家伙呢。请看，正确、优雅的吃法应该是——”我一边给他示范，一边骄傲和自豪地朝他眨眼睛。


吃饱喝足了，他开始向我大谈特谈什么时尚，什么优秀的生活品味，其实我看出他想以此弥补我此时此刻对他产生的“恶劣”印象。他的鬼心眼多着呢，但我一直没有道破，装模装样地虚心聆听他的谆谆教诲。


他用并不纯正的普通话谈到了红酒，中间还夹杂一些莫名其妙的英语单词。这正是我的内行，我在家里喝了十多年的优质红酒。不过，他谈得实在糟糕，错漏百出，甚至连一些常识都搞错了。


我实在忍无可忍，我终于拍案而起，声情并茂地教导起这个生活品味原来如此不高的“山寨”专家。


“请问哲学系的高材生郭雨果先生，红酒既然具有&lsquo:肉体&rsquo:，也必然具有&lsquo:灵魂&rsquo:，那么它的&lsquo:灵魂&rsquo:是什么？”


“什么、什么肉体、灵魂，你在逗我玩是不是？”他虽这么说，在我面前还是矮下了一点点。


“红酒的&lsquo:肉体&rsquo:，你已经说到了，我只说说&lsquo:灵魂&rsquo:，就是说那些所占比例不高的成分，如酒酸、果性、矿物质和单宁等，却决定了红酒的优质不优质。优质的红酒必然具有&lsquo:灵魂&rsquo:，因此保持了一种平衡，否则徒有&lsquo:躯壳&rsquo:而已，没有多少人爱喝它。”


他大概听出了我的弦外之音和对他的微妙的教训，竟变得跟小孩子似地扭捏起来，站也不是，坐也不是，只知道说：“请老师喝茶、喝茶，下次一定请老师喝红酒，喝有&lsquo:灵魂&rsquo:的红酒！”


我哈哈大笑，笑得几乎岔了气。坤包里的纸巾没有让郭雨果用，自己却先用了。


笑痛的肚子很长时间才恢复过来，我剥了一块糖丢到他的嘴里，忽然深沉地说：“亲爱的郭雨果，我看到你藏在皮袍下面的&lsquo:小&rsquo:了，却不知道为什么，我倒很喜欢你的这些&lsquo:小&rsquo:，我即便做了什么夫人，也喜欢你的这些&lsquo:小&rsquo:。知道吗？我就这个样子来爱你，你就这个样子来爱我！”


郭雨果紧紧地拥抱着曲佳音，如果不是传来小题大做的敲门声，他是不愿意松开我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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