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法割舍的记忆

上篇回顾：母亲在哪，哪里就春意满园——看着花园里和阳台上瓶瓶罐罐里的花草树木，在岁月的轮回中展叶、舒枝、开花、结果，我常常潸然泪下，仿佛看到母亲忙碌的身影。母亲

无法割舍的记忆 每个人都经历成长，都离不开亲情，亲情就像一片柔软的海滩，留下了你的足迹，也留下了深深的回忆……


东北人都把外婆叫姥姥，这样叫起来特别亲切。我也如此认为，“姥姥”两个字还没有说出口，一种温暖的感觉就会涌上心头。不过，我再也见不到姥姥了，她早已伴着夕阳的余晖去大山的那边了。她的离去，曾让我寝食难安，也曾让我偷偷落泪，因为她是如此地爱我，甚至超过爱她自己。


姥姥是一个平凡的老人，没有一件高贵的衣服，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。我童年的记忆里，她总是穿着干净的淡蓝色布衫，可她眼中的温润与善良常让坐在她怀里的我如沐兰香。姥爷是抗美援朝时的一名老军医，姥姥和他同生共养了三女一子。在我很小的时候，感情脆弱的二姨因为家庭的不幸，服药自杀了，当时她只有30岁。这件事对姥姥的打击很大，她时常在夜里梦见二姨，还说胡话。


老舅是姥姥唯一的儿子，她特别疼他，家里有什么好吃的总是让他第一个吃。这让老舅变得越来越自私，甚至不顾家里人反对娶了一个不懂礼貌的媳妇。等他结婚时，因为婆媳感情不和，他竟然想把姥姥赶出家门。那三间大瓦房是姥姥一生经营的果实，她怎么舍得离开呢？再说了，除了这儿，哪里才是她的容身之所？姥姥对老舅说：“我们也活不了多少年了，到时候这房子还不都是你们的？”隔壁偷听的女子不依不饶，过来撕扯姥姥的蓝布衫，不孝的老舅在撕扯中打了姥姥一巴掌。姥姥伤心极了，坐在院子里抹眼泪。


那个女子就是舅妈，她是一个没有良心的人。后来，姥姥好说歹说才算留下。可是，这个家已不像以前了，被那个女子搞得乌烟瘴气的。姥姥总是红肿着眼，我也不怎么去她家了。那年，我已经10岁了，懵懂的我感到姥姥肯定会很伤心的。后来，我去外地上学，也就更没时间去看她了。听说，有一天，姥姥坐在后院的菜园子里号啕大哭，嗓子哭得没了声，眼睛哭出了血，任凭别人怎么拽也拉不起来。有一点文化的姥爷从那天起开始每夜在灯下写起诉状，想告倒那女子。悲伤和愤怒让姥爷的身体状况极为糟糕，那个女子还来宣扬：法院有熟人，到哪儿告都不好使。果然，姥爷的控诉依然没有奏效。法院的判决书下来不久，姥爷就因心脏病突发而离开人世。


姥姥会怎样呢？我未曾过多地思考过这个问题，因为我觉得，大人们总是有很多悲伤，他们总会比孩子坚强。


大学放假的第一个春节，我拿着做家教赚的钱买来糕点去看姥姥。也许因为长时间的离别，我对姥姥疏远了很多，况且，那时的她已经很老了，曾经的风采和体香都已不在。她脸上的皱纹好像一道道沟壑，丑陋极了，只有目光还充满着爱意。不知道为什么，她看我的时候，我觉得我是她唯一的依靠。所以我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下。姥姥的表情很激动，然后忙着要给我做油茶面。此时，姥姥已经患上了轻微的脑血栓，行动有些不便。我想去阻止她，可是无形的力量让我刚刚抬起的手臂又落了下来。我一想起小时候姥姥给我做的香喷喷的油茶面，泪水就流了下来。“孩子，你哭什么呀？快喝吧。”我接过碗，慢慢地品尝着，那味道和以前的一样。


在接下来的假期里，我一直陪在姥姥身边，我想用男子汉的坚强来帮姥姥驱走苍桑。姥姥虽然身体不太好，可一直自己生火做饭。她佝偻着，在灶台前走来走去，让我的心里异常难受。


后来每到假期，我都要去看姥姥，她总不会忘了从她的蓝色手绢里拿出百元纸币给我。我反复地拒绝，可每次都没起什么效果。姥姥一直坚持地说：“俺拿这钱没用，你学习累，买点好吃的吧。”那段时间，我重新了解了姥姥，我不再认为她丑陋。她语气温婉，眼里总有害怕得罪谁的可爱神色，更重要的是，我发现她十分爱我。


有人说老人有个最明显的特征：想哭的时候笑，想笑的时候哭，想睡的时候睡不着，不应该睡的时候不爱醒。姥姥84岁时，就得了一种奇怪的“病”，可能是脑血栓后遗症的原因。她时常一动情就会莫名奇妙地笑起来，而且一笑就停不住，以至于妈妈常常警告我，不要逗姥姥笑，这会很危险的。我不信，笑有什么不好的。有一次，姥姥真的差点笑得背过气去，妈妈吓得哭起来，姥姥的笑才停止。


大学毕业后，我和一个异地的女孩结婚，又在南方安了家，每年很少回来。有一天，我突然接到妈妈打来的电话，她说姥姥病得严重，笑声不止快挺不住了。次日，我和爱人一起赶回老家，拎着一包水果去看姥姥。可我晚了一步，到医院时，姥姥已穿上了寿衣。她的面容十分安祥，甚至还带着笑容。我不相信她已经死了，我用脸贴着她的脸，感受着她的体温，可是没有了，连呼吸都没有了。不知为什么，我没有哭，而是十分平静地去办退药手续。晚饭时，我和眼睛哭成桃子似的妈妈整理姥姥的遗物，突然发现了那个蓝色手绢，打开一看，里面只有60块钱。我心里一阵刺痛，姥姥啊，你的全部“财产”只有60块钱，为何每次回家你总要给我钱呢？我愧疚地脆在了地上，失声痛哭。


我以为我是坚强的，因为姥姥的死没让我难过多久，而且我总认为，姥姥到另一个世界去了，一定会做“神仙”的。可是，我常常在梦中见到她，梦见她安详地睡着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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